静静的,轻轻的,悄悄的,神秘的,春天天使般的绰约多姿的款款来到我的村庄。
看!远处的大山明媚起来,隐隐约约,弥漫的层层新绿在微微蠕动。田野里,山坡上,一畦一畦油菜,一垄一垄麦子,生机勃勃,郁郁葱葱。桃花争宠,满面羞红。梨花独白,冰清玉洁。黄的金黄,灿灿的;绿的浓绿,美美的;红的喜红,烈烈的;白的纯洁,亮亮的。浅的,深的,明的,暗的,扑朔迷离。
深情地做个长长的呼吸,可人的芬芳沁人心脾,我就心荡神迷了。优雅而不娇艳的油菜花香,热烈多情,悠闲自适,让人感觉不出馥郁迸发的腻烦。浪漫地闭上眼睛吧!暂时忘却生活的频频扰攮,羁绊的心灵小憩成宁静安详的平湖,飘忽的菜油清香就远远的氤氲起圈圈涟漪。酣睡中的蜂儿们被引诱得神魂颠倒。刚刚舒展一下僵硬整个冬天的懒腰,懵懵懂懂,就一头迫不及待地扎进黄花深处。那种全然投入的劲头,敝帚自珍,郑重其事,仿佛天下大事只此一件,别无其它。它们时而翩飞,时而舞蹈,时而俏皮,时而亲昵,在花怀里自由徜徉。
麦子也感染了小精灵们的无拘无束。微风轻拂,麦子呼朋引伴,一汪一汪的绿波此起彼伏。在麦浪欢聚一堂的盛日,冬天的伪装日渐支离破碎,慢慢地收起肆虐的黑翅,瑟缩在春天的某个角落,偷偷地忌妒岁月的喜新厌旧,失魂落魄地憧憬明年的再次高翔。但是绿油油的麦浪,让我想起了诗人海子曾经含泪的吟唱:“麦浪,天堂的桌子。”也是这个诱人的季节,或是面对如此撩人食欲的麦田,诗人油然地哭了:月光、麦子、海碗、镰刀,沉淀为生命的星光,在他的诗歌上洞若观火。麦浪无言,此时有声。我清醒地感同身受,诗人在那一刻来自灵魂深处的九曲回肠的皲裂一定很疼痛。但对今天的麦子,诗人早已沉寂。我为诗人深感遗憾:心中不由隐隐作痛,不再是那种幸福而踏实的甜蜜了。
春雨又清清爽爽淅淅沥沥的下着,闲散而温柔,空明非谄谀。走出深山的小溪就明快地活泼了起来。静听流水声,一会儿缓缓,一会儿潺潺,要么弯弯,要么曲曲,迎着朝霞,伴着落日。小溪消歇了往日的沉滞,有的却是一如绯红桃花的腼腆。有时,辛勤的农妇洗菜或浣衣,没有招呼的打破小溪温馨的恬静;它依旧大智若愚,不卑不亢,丝毫窥探不出作难的神色。而它绕过岩石迂回的亲密呵护,宛若歌楼上奏出的小夜曲,缠绵缥缈。时而有小鸟掠过小溪,或栖在灌木上婉转地歌唱,一路欢快,一段心事,淡泊了山林的寂寞。
溪边美梦中的小草,被小溪温情的乐音惊醒了一冬的蜇伏。小草好像邂逅久违的粉红约会,欢欢喜喜、探头探脑地守望一片缤纷。拱破土皮的兴奋,摩肩接踵,左顾右盼,好一派赶集儿的喧嚷。东一簇,西一簇,星星点点的小草,忽而翘首聆听,忽而低头沉思,忽而脸上呈现一片神秘。这种快意、率真,让人钦羡不已。没有任何做作,有的却是奋然,一种肆意的勃发。轻柔地抚摸那些嫩叶,轻盈柔和的呼吸,顺着蛋清的细滑,阳光一样温暖成心中的圣洁。真不忍心随便败坏那种绿出生机的兴致,不得时常提醒自己,千万要脚下留情哟。
然而郁闷很久的鹅鸭,为赴盛宴,三三两两结伴同行。或在溪旁,或入水中,一卸冷天的全部晦气,自由、散漫、放任地嬉戏。不是濯足,就是觅食,或者相互追逐。它们偶尔还懂得怜香惜玉,不时放过一些小鱼幼虫;对才出芽的草儿嗅了又嗅,又绅士般的不忍心下手。它们也惹人爱怜,彼此耳鬓厮磨,要不就引颈高歌,是有感春光的恩赐,还是因为欢聚的美妙时光,挤眉弄眼的都是笑意。突然对面传来一两声狗叫,鹅鸭立刻警觉起来,似乎那不速之客的不和谐的噪音破坏了它们的好心情,便极不情愿地有些愠怒地乱发一通脾气。
间或,几个父老拿上农具,边走边聊,缓步流入田间或山坡的血液里。新年的气氛才褪色不久,刚脱掉臃肿冬装的轻松,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平常地漾满了满足的微笑。跨过小溪,亲过嫩草,或是沾染油菜的花香,或是携带麦苗的气息,栗林里便撒满了希望的劳作声。没有谁刻意预约,几乎与我的村庄一往的古朴、随和、平淡一样归真返璞。在鸡犬相闻的坦荡中,小桥流水的简约中,炊烟袅袅的纷忙中,油盐酱醋的充实中,儿女情长的牵念中,他们满足而欣然的汗味,就在春天的诚挚中蔓延成秋天的喜气。一层春雨一层新风,一层新风一层魅力。或许,这就是其间的至理吧,没有必要去张扬一点什么。
就这样的,春天天使般的绰约多姿的款款来到我的村庄,静静的,轻轻的,悄悄的,神秘的。